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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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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後急忙召鐘大入宮,鐘大早就心中有數要如何應對。關雎宮內,皇後正躺在軟榻上,閉目養神,鐘大忽然覺得母親蒼老了,眼角的細紋開始藏不住,也許是長樂的事令她太過煩心。

「鐘大,你來了。」皇後微微睜開眼。

「孩兒向母後請安。」鐘大走近榻邊,半跪在皇後身邊。

「還請甚麼安?沒添亂事就算有孝心了。」皇後的聲音有點虛弱。

「母後寬心,別動氣。」鐘大耐心地又把對著樸燦烈的說詞再說一遍。

「燦烈和伯賢都去找你了嗎?」

「他們都覺得受了委屈。」

「那你覺得母後該怎樣做?」比起太子,皇後更想聽鐘大的想法,畢竟是她親手帶大的兒子。

鐘大低聲說:「長樂留不得,送去知恩院吧。」知恩院是皇家供奉觀音的庵堂,通常只有年華老去,心灰意冷的後宮妃嬪才會在知恩院自請出家,長伴青燈古佛。

「但她才十五歲……」皇後還是舍不得親生女兒受苦。

「母後,她闖的禍還少嗎?現在樸家和邊家都向你討個說法,總不能要你一國之母向他們賠罪。」鐘大柔聲說著,皇後聽著也覺有幾分道理。「我們要告訴天下人,皇家是天下表率,一絲禮儀也沒有錯。」

皇後有點猶豫,「但樸家的親事……」

「當年父皇和母後說以公主下嫁樸家,又沒說哪一位公主。」鐘大微笑說,「靜漪堂不是還有一位嗎?許配徽王世子也是年紀相仿。」

皇後看著鐘大清俊的面容,遲疑了一會兒,「長安會願意嗎?」

鐘大笑說:「孩兒願意去說服妹妹,這是一樁上好的親事,表哥娶表妹,親上加親,何況世子又是探花郎,才德兼備,孩兒保證妹妹一定會答應。」

「那邊家怎麼辦?」

鐘大笑說:「邊家又沒有損失,大不了加點賞賜,然後對外說,是邊家下人編造主子是非,這些事情很快就會過去。現在最重要是穩住邊家和樸家,讓他們知道皇家絕對不會失信,以免寒了忠臣的心。母後不是經常教我,做事要顧全大局嗎?」

皇後聽了鐘大的話,權衡得失,強行打起精神,請了皇上、長樂公主和長安公主到來。鐘大躲在內室,看著父皇和母後如何處置長樂公主。

鐘大見到長樂還是一副不知死活的樣子過來,父皇恨鐵不成鋼數落了她一頓,長樂還大放厥詞,說事到如今,她要嫁給邊伯賢,絕對不嫁給樸燦烈。

鐘大差點忍不住笑出來,不嫁樸燦烈?長樂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樣,如果她不是公主,樸家絕不會娶這種媳婦。

長樂在宮中一向橫行倨傲,宮女們都看不順眼,現在她虎落平陽,自然不會放過她,聽到皇後一聲令下,便把她身上的華衣美服全都撕下來,還用剪刀把她的秀發一把剪斷。即使長樂苦苦哀求,皇上和皇後還是鐵著心腸把她趕去知恩院。鐘大見到長樂淪落如此,真想拍手稱快。如果惠蘭在這裏看見長樂的報應,那該多好。

君子報仇,始終是十年未晚。如今他應該去靜漪堂見一見長安了,順便告訴她要嫁人了。



靜漪堂依然是一片寧靜氣氛,不受關雎宮的事情影響,而且這裏的下人也不多言。宮女通傳一聲之後,鐘大就進去了,長安正在房裏做針線活,長樂鬧出來的胡塗事她也曉得,宮中哪有不透風的墻呢?她除了覺得姐姐太天真之外,也不知道該如何幫助她。在長安的認知當中,公主的婚事不能由自己作主,要以天下社稷為重。

鐘大坐在長安的對面,笑說:「妹妹,你還在做針線,嘖嘖,做得真漂亮。」

長安放下手上的東西,問:「二皇兄怎會來靜漪堂?」平日二皇兄進宮,也未必會來探望她,倒是二皇嫂常常找她說話,一起做針線。

鐘大笑著回答:「我來向妹妹道喜,恭喜妹妹要成親了。」

長安一時無語,良久才開口問道:「二皇兄知道是哪戶人家嗎?」

鐘大說:「你也認識的,徽王府的世子爺,親上加親,人品沒得說,又得父皇的歡心。」

長安聽到徽王府,立時想起姐姐,便問:「不是說皇姐嫁去徽王府嗎?怎麼……現在是我……」

鐘大笑瞇瞇說:「哎喲,妹妹,哪有甚麼皇姐?宮中不就只有你一個公主嗎?」

在身邊侍候的宮女也覺得奇怪,明明宮中還有長樂公主,端王何出此言呢?莫非是長樂公主出了甚麼事嗎?

長安到底在宮中長大,又知道長樂對邊伯賢苦纏不休,便問:「皇姐出了事嗎?」

鐘大冷笑,「我只知道宮中有人不守婦道,被母後送去知恩院,削發為尼。長安,你可別學那種愚昧婦人害了自身。」



在長樂送去知恩院不久,鐘大終於走去探望她。知恩院地方不大,只有兩名粗使宮女在打掃地方,鐘大感到非常滿意。兩名宮女告訴他,公主每天在佛前痛哭嚎叫,恐怕對神明不敬。

長樂關在知恩堂的偏房裏,偏房的門窗全被木板釘上,只留下門口一角送飯,那個小角連小孩也不能穿過去,鐘大有點愕然,不曉得是哪一位的手筆,他可沒有如此絕情。

「師太誠心禮佛,有何成果?」

偏房內的人聽到他的聲音,立即恨恨地道:「是你害我!你把我害成這樣子!你不是人!」長樂自從被送入知恩院之後,日夜罵罵咧咧的叫囂不停,說她終有一天會出來懲治對她不敬的奴才,又哭說父皇母後我知錯了,但她身在宮中最偏遠的知恩院,哪怕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到一字半句。這幾天,她叫得喉嚨都嘶啞了,她開始害怕了,害怕自己會死在這裏!父皇和母後並不是開玩笑,她可能真的要終老知恩院。

鐘大笑得燦爛說:「師太說得太嚴重了,我只是幫了你一把,人啊,最重要是種善因得善果,報應的事誰也說不準。」

長樂聽到他的回答,更是怒不可遏,猛拍窗戶說:「你記恨我害了裴惠蘭,我還是你的親妹妹!」

鐘大聲音陰冷狠戾,她像是從地獄走出來的厲鬼,渾身散發著戾氣:「我現在只有一個妹妹,是等著做徽王妃的長安公主,尊貴得很。」

長樂嘶叫著:「你這個混帳把我害成這樣子,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!我詛咒你永不超生!」

鐘大冷笑說:「到時師太記得陪著本王永不超生,反正十八層地獄這麼無聊,黃泉路上說說笑笑才有滋味。」

鐘大離開皇宮時,卻見到靈濟宮和關雎宮的太監匆匆走過。關雎宮的總管杜釋見到鐘大自是停下腳步,先請安:「端王萬福。」

鐘大好奇一問:「杜公公有事嗎?」

杜釋本來不想說出來,但見到是皇後最疼愛的二皇子,便悄悄說:「太子剛來了關雎宮,跟娘娘吵了幾句,娘娘便罰他禁足反思。」

鐘大挑了挑眉:「看來母後很生氣。」母後沒事絕不會與太子起沖突。

杜釋低頭回答:「端王說得對,娘娘罰了太子在長覺堂抄經千遍。」

鐘大差點想笑出來,他們兄妹跟觀音菩薩真有緣,全往佛堂湊了,說不定之後到他和世勳被關進知恩院了。

鐘大問:「杜公公是要去靈濟宮報信嗎?」

「奴才不敢,皇後娘娘吩咐了,太子妃有了身子,不能受刺激。」靈濟宮等了很久,才傳出喜信,皇後非常重視。

鐘大笑著點頭:「那又是,孕婦一定要好好照顧身子,本王也不打擾杜公公辦事了。」

杜釋向鐘大告罪,便趕去長覺堂辦事。

太子妃這一胎可是千辛萬苦得來,很快就要臨產了,若是有甚麼意外,說不定就是一屍兩命了。鐘大眨了眨眼,奴才們常說主子萬福,不曉得他們是否有這麼多福氣呢?想著想著,他覺得要去找一位太醫見面。

大侄兒,你別怪二叔狠心,要怪就怪你那太子父親和太子妃母親沒有容人之量,先來害二叔,你有幸不死的話,便是你的造化,若是你一命嗚呼,就怨不得二叔了。

☆、第十九節

樸燦烈和長安公主成親第二天,就被皇上派往出征,剩下長安公主守在寂寥的公主府。裴惠蘭最愛便是帶著子衡去探望她。歷史書沒有欺騙她,樸燦烈果然是和長安成親了,只是隱去了長樂被關起來的事實,看來不是皇上做的,便是太子做的,那又是,這樣的醜聞還是隱瞞起來,免得傷了皇家顏面。

公主府內十分寧靜,裴惠蘭悄悄問子衡:「你覺得像我們家嗎?」

已經五歲的子衡拼命點頭,他覺得姑姑住的地方太過安靜了,像父親常掛在嘴邊說的,要安靜,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要聽到。可惜子陽每次過來玩耍,端王府就會立即熱鬧起來,像個……像有幾十頭狗同時在吠一樣。

長安見到裴惠蘭和子衡過來,也是很高興。畢竟她在宮外能見面說話的人不多,不是榮王妃便是端王妃。相比起來,她比較喜歡性子風趣的端王妃。

「子妤忙著過年的事情,這一陣子也不會過來了。」

「我也知道三嫂忙碌。」長安笑說。三位兄長之中就以三皇兄最愛熱鬧,每次喜慶都辦得非常熱鬧。

「熱鬧是熱鬧,但都是空架子。」裴惠蘭笑說。鐘大去了幾次榮王府,便說,老三花費甚多,出手闊綽,不是好事。

「反正父皇和母後又不會虧待了三皇兄。」長安說。

「老三家是散財童子,你家的是財神爺,長久下去也不是法子。」

「這也要三皇兄減省下來才是,我們在這裏說事也沒用。好像二嫂之前找給我看那本《石頭記》寫得對,可惜世人都看不透。」

裴惠蘭笑而不語。她憑著看電視的記憶,把曹公的不世傑作,抄寫了一半送給長安翻閱,只取當中最重要的情節。

「二嫂該把這些好書刊印出來。」

「呃,妹妹高估了嫂子,寫些故事逗個樂還可以,真的刊印出去的話,怕是被有才之人取笑。妹妹喜歡的話,我多寫一些給你看,你也給我指點一二。」

「嫂子擡舉我了,我識字不多,還真佩服嫂子的才學。」長安赧然一笑。她見到裴惠蘭下筆成文,真是飽讀詩書之人。

「不礙事,往後要你的駙馬教你便是。」她那點學問,擱在探花郎面前真是班門弄斧,關公面前耍大刀。古人的才學和現代人比起來,也是毫不遜色,況且長安的夫婿是有名的能臣,滿腹經綸,放在現代,當不上部長,也能當個教授了。

長安苦笑:「駙馬出征也不知何時才回來。」

裴惠蘭脫口而出:「兩年!不出三年一定會回來!」若三年之內,樸燦烈不回來的話,樸慕林就不會出生。她記得非常清楚,因為樸慕林出生之時,正是皇帝駕崩之時。

長安一楞,沒想到裴惠蘭會如此肯定地說話,笑說:「那長安就承嫂子貴言了。」



康平三十三年初春

若非皇後生辰,鐘大才懶得進宮。這三年來,鐘大難得地守本分,一直以養病為由留在府中,還不時請太醫往宮中傳消息,說自己又舊病覆發,不能操勞,以防父皇想起他來。裴惠蘭本來想陪著鐘大一起進宮,可惜子衡剛好生病,她便留在府中照顧孩子。

馬車來到宮門前,鐘大見到榮王府的馬車,知道又與弟弟碰上了。

世勳見到鐘大,笑問:「哪一陣風把二皇兄吹來了?」

「你把兒子也帶來了?」鐘大瞥到後面的榮王妃牽著一個小孩子,忍不住皺了皺眉。

「他?沒事,他常常進宮玩耍。」世勳指著自己的大兒子子陽說,「走得跟在府中一樣。」

鐘大笑而不語,一徑往集英殿走去。不管是有事,還是沒事,他也不願意帶兒子進宮半步。

這裏太壓抑人性了。

子陽一見到樸燦烈,便興奮得掙脫榮王妃李氏的手,蹦蹦跳跳到他的面前,笑問:「姑丈,我很想念你,你怎麼不來王府教我練劍?」

「子陽休得無禮,你還未跟姑母行禮。」世勳清亮的聲音一響起,子陽立即正色向長安作揖。

「子陽又長高了不少,皇兄為何不帶永貞和永淳出來?」長安笑問。大概是年齡相近,長安跟世勳感情要好,和榮王妃也走得較近。

「她們還小,怕她們會失禮。」世勳微笑道,永貞和永淳是他的雙生女兒,「二皇兄也來,才是難得。」

一直默不作聲的鐘大緩緩開口說:「要是知道你來,我肯定不來。」

世勳哈哈大笑,惹得周圍的人都註目過來。

「三皇兄又在二皇兄那裏拿了甚麼好東西?」長安笑問。

世勳生性風雅,最喜收藏古玩,偏偏皇上憐愛二兒子,經常以不同名頭賜予名家書畫,令世勳羨慕不已。

「為兄是鑒賞古玩,妹妹用詞不當,該罰。」世勳搖著摺扇說,「太子哥哥呢?」

「太子不在,但太子妃在,小皇子也在。」鐘大望向另一邊,果然太子妃黃氏領著小皇子子孝過來了。說起現在的太子妃黃婉如,她本來是太子的側妃,袁曼頤在生子孝時難產身亡。說實話,鐘大覺得黃婉如是太子找回來的褓姆,專門照顧子孝,根本沒有半點夫妻情誼。

原來不知不覺袁曼頤都死了三年。

他和太子之間的帳果然是拿算盤也算不清楚。

一會兒之後,太子到來,眾人施禮下拜。太子見到鐘大到來,只是若無其事地瞄了他一眼,沒有多言。

「都起來吧,子陽來了,子孝老盼著你進宮。」亦凡說,「弟妹不介意讓子陽跟子孝玩一會吧?」

李子妤趕緊說不介意。

子孝身為太子的嫡長子,自然是金貴得很,身邊又沒有可以說話的朋友,全是太監宮女,惟一願意陪他玩的就是沒大沒小的子陽。

子孝一見到子陽,已經歡天喜地喊著子陽哥哥,還主動拉著他的手。鐘大差點想冷笑出來,榮王長子和太子長子站在一起,果然是難以形容的詭異。幸好他沒帶子衡過來,否則子衡陪著子孝,應該會出一宗命案吧。

「侄兒比太子活潑得多了。」世勳笑說,「太子以前老板著一張臉。」

鐘大挑了挑眉,板著臉嗎?太子每次見到他,還挺激動的,看來最近進步了,學會了隱藏情緒了。

此時,一名身穿親王朱紅禮服的俊美男子領著自己的夫人前來見禮。此人並非外人,嚴格來說,不但是朝中重臣,還是皇家親戚,沈皇後的娘家侄兒,鐘大見到要喊他一聲表哥。

「臣沈思參見太子,太子千歲。」

沈思的夫人也向太子施禮,「臣婦參見太子,太子千歲。」

太子語調平板說:「沈卿家平身。」

沈思眉宇間與太子有幾分相似,只是五官看上去更為柔和,少了幾分淩厲,他望向太子,笑得特別溫和,「太子一家和美,真令臣羨慕。」

李子妤笑說:「裕王妃平素不出門,今天難得見到你。」

裕王妃低頭道:「臣婦之前身體欠安,現在好了,自然要來為皇後賀壽。」

太子望著裕王妃,眼神深沈,良久才說:「我先失陪了。」接著就拂袖而去。

裕王妃咬著下唇,默默跟在裕王身後,坐回位置上。

鐘大認為此幕該命名為───舊恨未忘,又添新仇。沈思的口沒遮攔,果然是與他能有一拼。

「連二表弟也來了,你看上去比之前又瘦了。」沈思看似非常關懷說。

「是嗎?沈表哥真關心我了。」鐘大淡淡地笑說,「表嫂看起來有點慌亂。」

裕王妃低聲說:「我只是有點累而已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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